【第十章】祭奠
“坐。”那人一指对面。
墨风依言坐下，这才发现，这些桌椅吃喝，似乎本就是为两个人摆的，两张椅子、两副碗筷，只有酒杯却是四个，不过看那人刚才的动作，其中两个应当也是祭祀之用。
他在等人?
“这椅子，本是为了另外一人所设的。”那人仿佛看出了墨风心中所想，淡淡笑道：“只是，这么多年了，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，还会不会来。”
直到这时，墨风才有空仔细打量那人，只见他穿一身黑衣，面容普通，在他的左手边桌上，放着一根同样是黑色的像一根烧火棍般的小棍，除此之外，再无任何特别。
“能在这里遇上，便是咱俩的缘分，来，先满饮此杯。”那人端起酒杯与墨风所持杯子轻轻一碰，接着一口饮下。
虽然满腹疑问，但墨风此时也无暇多想，见那人将酒喝干，也忙将杯中酒灌入口中。
那装酒的酒壶古拙朴素，上面雕刻的纹饰简约却不简单，显然不是凡品，但从其中倒出的酒液，入口之后只觉一股冲鼻的辛辣，此外还有几分腥气，却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劣酒，与那酒壶一点也不相称。
那人见墨风也干了杯中酒，淡淡一笑，也不说话，拿起酒壶又为墨风满上，便准备和他喝第二杯，就在这时，一个声音从空中传来，“你那破酒，也好意思拿来招呼客人，还是喝我这个吧!”
随着话音，一个葫芦从天上落了下来，恰好落在那酒壶边上，接着，那声音继续道：“这是我自酿的谷酒，也不是什么世间极品，不过，比起他那从路边小摊随意沽来的劣酒还是要好喝多了!”
话音落，一个男子出现在桌边，一袭白衣飘飘，剑眉星目，俊朗非凡，背后，一柄古剑从肩膀处斜斜露出来。
“你来晚啦!”从声音响起的一刻，坐在墨风对面的黑衣男子脸上便露出一抹微笑，温暖、怀念的微笑。
“没办法。”白衣男子一摊手，苦笑道：“我虽然是个守灵的，但终究还有些琐事逃避不了，咦……”
话音一顿，白衣男子仔细打量了墨风几眼，笑道：“真是缘分啊，说起来，我这些琐事，还是你们给我找的。”
墨风一愣，这人与他素未相识，又怎么会被他所扰。
“哦?”黑衣男子露出感兴趣的表情道：“就连巨龙坠地这么大的事情都没办法让你从那个破房子里走出来，难道这回的事情会比那更麻烦?”
“说起来倒和你也有些关系，如果碰到七杀的话，帮我问问他，他们那位鬼王大人这回又想搞什么鬼，四灵没了，干脆用人血，伏龙鼎没了，竟然就刻在石头上，难道他真的疯魔了吗?”
“竟有此事?不过我现在没空理会这些，除非他真的将阵布成了，否则我不会去管。”黑衣男子有些惊讶，不过很快就摇了摇头，道：“今日来此，可不是为了这些事情。”
说着，他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墨风，对白衣男子道：“不过，我只带来了两把椅子，你……”
“你带了，我又怎么可能没带?”白衣男子哑然失笑，一挥手，又一副桌椅出现在地上，同样是两张椅子、两副碗筷，以及四个酒杯，除了桌上的菜式，其他竟与那黑衣男子准备的一模一样!
他拿过葫芦，扒开塞子，先给自己倒了一杯，一口饮尽，接着，又拿过边上的杯子，倒满之后洒向周围……
两人一前一后，无论准备的东西，还是此时所为，竟几乎一模一样，那是多么惊人的默契啊!
做完这些，那白衣男子坐了下来，给三人倒上酒，忽然举头望天，轻叹一声。
墨风随他看去，却只见天空中没有一丝乌云，一轮巨大的明月挂在那里，散发着淡淡的柔和的光芒。
“还记得吗?那年的月亮也像这样，又大又圆。”白衣男子看着那轮圆月，脸上露出缅怀的表情，“这就是回家的感觉啊!只不过，十年一次，却不知道我们还能回来多少次!”
“家?这里，还能算家吗?”黑衣男子目光缓缓扫过周围的废墟，哂笑道。
“是啊。”白衣男子道：“自从你为了她，一剑毁了这里，这里便再不是家了，又有谁，会去亲手毁掉自己的家呢?”
“为了她，哪怕是让我再做一次选择，我依然会这样做!”黑衣男子身影中有几分凄凉，却没有意思后悔。
“她还好吗?”
“如故!”
“如果?你有否想过，等到哪一天你扛不住了，将要入土了，她还是依然如故呢?”
“不可能，我一定会让她醒来!”黑衣男子的话说的斩钉截铁，“哪怕，真的有那一天，我亦无悔!”
两人静静的对视着，许久许久，忽然，两人同时笑了起来，白衣男子笑着摇头道：“你呀，真是一点也没变!”
黑衣男子笑道：“你不也一样?”
“是啊，时间变了，事物变了，只有人没变。”白衣男子再次给自己倒满酒，又给那黑衣男子倒上，却没有给墨风倒。
只见两人端着酒杯离开桌子，向裂痕中央处走去，接着，竟同时跪了下去。
墨风一惊，下意识给自己倒满一杯酒，向两人走去。
黑衣男子转头看他一眼，笑道：“我们这是在祭拜祖先，也是在祭拜这个家，你不是这里人，没必要跪。”
墨风洒然一笑道：“两位前辈都说了，相逢即是有缘，既然我与两位前辈有缘，与此地有缘，那跪上一跪，磕上三个头又有何妨。”
黑衣男子一愣，旋即笑道：“说的也是，倒是我着像了。”
随着三人的头触碰到地面，周围的天地元气忽然动了起来，围绕在三人周围，缓缓旋转起来，就仿佛草庙村的先民们感觉到了三人的祭奠，在冥冥之中回应着三人。
随着第三个头磕下，周围的天地元气也停止了转动，恢复了之前的宁静。
黑衣男子看看墨风，再看向白衣男子，淡淡道：“我该走了。”
“是啊，都该走了!”白衣男子轻叹一声，道：“希望十年之后，还能在这里见到你。保重，我的兄弟!”
话音落，墨风只觉眼前一花，已经失去了白衣男子的身影。
黑衣男子静静的站着，半晌，才忽然轻轻道：“保重，我的兄弟!”
接着，他转向墨风道：“小兄弟，我观你面相，极不简单，竟隐隐有几分……小兄弟以后之路，怕是并不好走，不过，既然你我有缘，我便送你两句话吧，无论对错，但凭本心，好了，我也该走了，有缘再见!”
他一招手，放于桌上的烧火棍立刻飞入他手中，接着，他腾空而起，迅即远去。
“无论对错，但凭本心……”墨风默念两遍，忽然一愣，疾冲上天向那人追去，同时叫道：“前辈稍后，请问前辈是否是……”
天空之中，一阵清脆的铃铛响声，却哪里还有那人的影子，再看身后，那天地元气再次恢复狂暴肆虐之态，仿佛刚才的一切，都只发生在墨风的想象之中……